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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
  江面上依然喜气洋洋,锣鼓喧天,龙舟比赛的前三甲已经由礼部犒劳,大型的龙舟已经撤去,高台前偌大的江面上空泊着两条小龙舟。

 龙舟上分别站着两个人,凌卫剑换了一身白色的便服,站在船头,朝着高台和两岸围观的百姓拱手辑了一圈,他的衣袍在江面上微风轻拂下飘起,更衬得他的身姿芝兰玉树,仿如仙人。

 次吉原本省得就高大犷,肤古铜,往凌卫剑身旁一站,强弱立现,他单手放在前,朝着沐天尧的方向鞠了一躬,神情略带几分倨傲,两岸的百姓顿时嘘声四起,顺着江风飘进了他的耳朵里:

 “这黑大个太不要脸了吧?据说还是个王子。”

 “这不是安远侯家的小侯爷吗?人家是文质彬彬的文人,怎么比得过这个大块头?”

 “明摆着欺负人嘛。”

 …

 次吉心里堵得慌,他身为格鲁王子,被挤兑得不得不自降身份,和大齐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来这里划船,还被冠上了恃强凌弱的恶名,更可恶的是,他要是赢了,那是理所应当;他要是输了,那简直就可以在地上挖个钻进去了。

 想到这里,他忍不住瞪了凌卫剑一眼,心里盘算着怎样让这个不识好歹的文人吃点苦头。

 高台上的沐天尧也一阵发愁,凌卫剑这是怎么了?这说起来虽然是两个人的凑趣儿,可到底一个是大齐的官员,一个是格鲁的王子,凌卫剑输了,有失国体;次吉输了,难保他不会恼羞成怒…

 司天监监正在一旁仰头看着天色,简直哭无泪,此时正值大齐的夏之,气候多变,他好不容易才选出了这么一个晴空万里的天气,眼看着赛龙舟就要结束,只要沐天尧的御驾一撤,接下来就是电闪雷鸣、大雨倾盆也不关他的事情了,可现在…凌大人啊凌大人,你这不是要害我吗?

 鼓声擂响,全场的躁动声顿时平息了下来,凌卫剑慢悠悠地将下摆的袍子在上一系,在船头坐了下来,试了试手上的桨,冲着次吉笑了笑:“次吉王子,手下留情。”

 金锣哐啷一响,凌卫剑手中桨在水中划了一下,江水起了几道波纹,龙舟慢悠悠地向前驶去,相较之下,次吉的第一桨力有千钧,一下子便比凌卫剑的船快出了小半个船身。

 “凌大人,承让了。”次吉半跪在船头戏谑地道,握着桨的双手青筋暴起,肌贲张,充了力量。虽然他从来没有划过船,不过刚才赛龙舟的时候,他早已仔细观察过,那些桡手们一个个都圆膀,肌结实,只不过凭着几分蛮力,他次吉身为格鲁第一勇士,还能比不过那些人?这次定要让这个白面书生输得一败涂地,成为今端午的一大笑柄!

 高台上的沐语之早就按捺不住了,飞快地跑到了最前面,神情焦灼,目不转睛地盯着凌卫剑的身影,眼看着那次吉双臂一振,左一下右一下,桨板上下翻飞,带起一片水珠,那船往前窜去,眨眼便把凌卫剑拉下了一截。

 裴蔺跟在她身旁,低声道:“放心,凌卫剑那是什么人,必定不会输给那个蛮汉。”

 “难道他有绝世武功隐藏在身?会不会那龙舟忽然就象离弦之箭一下子到了终点?”沐语之期待地看向裴蔺。

 裴蔺哭笑不得:“怎么可能?凌卫剑只不过是一介文臣,算得上是身康体健而已,能划船百米便已经让我刮目相看。他对付你这种小丫头是没问题,可如果我出手,立马能让他趴下。”

 “那怎么办?”沐语之急得直跺脚,“裴蔺哥哥你简直太丢人了,刚才你怎么不去和次吉比呢?”

 裴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江面,暗自琢磨着凌卫剑到底有什么后招,看了几眼,他顿时恍然大悟了起来:次吉的龙舟虽然很快,方向却渐渐歪斜了起来,是了,那格鲁地处高原,那里不是缺水,就是河湍急,怎么可能会掌握得了这划船的技巧呢?

 空中云层渐渐堆积,那照了一个上午,力有不逮,渐渐隐入云层,江面上的风大了起来。裴蔺看了看四周,不由得心里打了个突,有风的话,那龙舟的方向更难控制,难道说,凌卫剑早就预料到了会变天?此人阴险,往后万万不能和他为敌…

 沐语之也发现了其中的奥秘,眼睛:“裴蔺哥哥你看,那个次吉王子怎么一直在原地打转啊,他划歪了!”

 她激动不已,三步两步便跳到了高台前助威的一排大鼓旁,毫不客气地从鼓手手中拿过击鼓,奋力地敲在了鼓面上,发出咚的一声巨响,差点把她的耳膜都震破了。

 “凌卫剑加油!你要是输了,你就不是一个男子汉!”她大声呼喊着,那清脆尖锐的声音,穿过了层层风声,直送了到了凌卫剑和次吉的耳朵里。

 次吉心中恼火万分,明明他用足了力气,可那龙舟头却不听使唤,明明刚才看那些桡手们控制方向十分轻松自在,左一下右一下,那龙舟便往前直去。他哪里知道,龙舟中有二十人,十八人划桨,一人击鼓控制划桨的频率,一人把握船头的梢桨控制舵向,缺一不可。

 他也算机灵,停止了一味的蛮力,双脚一沉,力有千均,定住了龙舟的方向,随即又在另一边多划了几下,渐渐把船头掉了过来。

 只是江面上的风有些大了起来,刚划了几下,那龙舟又歪了,任凭他力大如牛、心急如焚,江水却一的,好整以暇地摇曳着他的龙舟;他急得汗出如浆,左右又试了好几桨,直试得手臂酸麻,这才把打转的龙舟定住。

 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慢慢地摸出了几分门道,顺着那方向调节了两边的力气,那船若是偏了,他便用力气定住,等船停下,他又使力向前,终于,龙舟顺着他的力气歪斜着朝着河中央的高台而去。

 他心中得意,抬起头来朝前一看,顿时肺都快气炸了:他调节方向的这会儿功夫,凌卫剑的龙舟已经越过他几个船身,眼看着就要到那高台取红花了!

 次吉素来好胜,哪里肯罢休,他大喝一声,整个人都站了起来,弯劈腿,双臂灌了力气轮了起来,那龙舟顿时往前疾驰了起来,不到片刻功夫,眼看着就要追到凌卫剑的船尾了。

 凌卫剑的船头已经触到那高台,他站了起来,却并没有急着跳上去,往后一瞧,息着朝次吉拱了拱手笑了:“次吉王子,承让了。”

 次吉火冒三丈,不假思索,最后一桨使尽了全身的力气,那龙舟直地便朝着凌卫剑的撞了过去。

 说时迟那时快,凌卫剑在船头上一按,跳上了高台,而两条龙舟“砰”的一声相撞,一条势如千钧,一条空的无处着力,次吉在上面站立不稳,摇晃了两下扑通调进了江里,这下好了,他不会水,没两下便沉入了水中,只有那两只手还在半空中舞。

 围观的人一阵哗然,看着那格鲁王子在江水中扑腾,又听得扑通扑通的几声,好些个人从两岸和高台跳入水中,朝着次吉游了过来,一条龙舟也急吼吼地朝着他们驶了过来。

 凌卫剑把红花往怀里一揣,回头一瞧,脸上顿时呈现焦急之,立刻一脚踹开了那摆放红花的架子,那架子是竹竿搭成,铺上了红绸缎,他捡起一,往水里试了试,朝着那次吉伸了过去。

 等大家伙儿七手八脚地把次吉救到沐天尧跟前,次吉已经瘫软在地了,凌卫剑镇定自若地指挥着人把次吉倒趴着挤腹部中的水,又吩咐去熬姜汤;次吉的随从吓得浑身哆嗦,连声向凌卫剑道谢:他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,他家的王子输了恼羞成怒去撞人家落了水,而这位凌大人不计前嫌出手相救,要不是那竹竿,只怕他家王子非得奄奄一息了不可。

 次吉到底身子骨好,不到片刻便清醒了过来,这种情形,他心中就算再是着恼也说不出口了,只好虚弱地靠在椅子上,朝着凌卫剑道谢。

 凌卫剑自谦道:“下官乃是一时侥幸而已,次吉王子勇冠格鲁,武名早就远扬大齐,下官敬仰好久了。”

 次吉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,勉强笑道:“哪里哪里,凌大人才是不世之英才。”说着,他朝着沐天尧赞道,“陛下,小王这次是输给凌大人了,下回还要请陛下恩准,再和大齐的文臣武将们切磋切磋。”

 沐天尧担忧之事都没有发生,心中大慰:“次吉王子客气了,裴爱卿,下回招待王子的事情就交给你了,朕只有一句话,比试可以,但切切不要伤了和气。”

 裴蔺在一旁应了一声,心中鄙夷:这个蛮汉还不死心,下次让他再吃点苦头。

 “凌爱卿你胜了比试,想要什么彩头,说来让朕听听。”沐天尧含笑看向凌卫剑。

 凌卫剑瞥了一眼沐语之,发现她看热闹看的不亦乐乎,正托着一把漉漉的桨在研究,一脸的跃跃试,要不是沐天尧在,说不定她这就会跳到龙舟上去划两下。

 他清咳了一声,环顾四周,最后才把目光落在了沐语之身上,旋即便从怀里掏出了那朵红绸花:“陛下,臣的红花…”

 沐语之一下便抬起头来,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手。

 “多谢刚才六公主替微臣擂鼓助威,臣这才如虎添翼,侥幸胜了次吉王子,”凌卫剑一本正经地说着,走到沐语之身旁道,“这朵红花还请公主笑纳。”

 沐语之喜滋滋地接了过来,傲然抬起下巴道:“本宫勉强收了吧。”

 “不过公主的声音实在比狮子吼还厉害,臣的耳朵到现在还嗡嗡直响,实在是…”凌卫剑叹息着说。

 裴蔺在一旁乐了,掏了掏耳朵,一脸的心有戚戚焉。

 沐语之气坏了,抬起脚来狠狠地踩在了凌卫剑的脚上,恶狠狠地说:“笑面狐,你少说一句会死啊!”

 凌卫剑负痛地叫了一声,抱着脚跳了起来,看着沐语之怒气冲冲地走回了自己的看台,他微垂着头,嘴角出了一丝微笑:傻瓜,你难道没听说过河东狮吼的典故吗?

 作者有话要说:公主你别踩啊,小心把狐狸踩跑了,这么好的狐狸,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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